我合上门。环视了一圈,走廊上灯是亮着的,是我来的时候开的。空无一人,各侧房门紧闭,虽然方才同白厉生怼得挺大声的,倒也没有吵醒他们,至少没人探头出来吃瓜。
我回到自己的房间,一头倒在床上。望着那映着淡黄色灯光的天花板,万千思绪不由一同涌入脑中。
她骗了我吗?我想,是没有的。她只是没有说而已,算不上是欺骗。
我最讨厌的当然是欺骗,但被人瞒着还是有所不爽。不过,我并没有所有事情都必须知道的权利。她告诉我与否,都是她的选择。我对她应该是没有任何生气的,不爽单纯只是针对于白厉生那老头子的。
我不明白,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何。因为我找不到任何对她有利的点,我看不到她这样做的动机。
次日,古研社中,还是我们四人。昨天是写诗的社团活动,也不知道今天乔茉会搞出什么新的花样来玩儿。
“既有写诗,亦有填词。”她是这样说的,于是今日的社团活动就是不用讲究平仄的填词。
老样子,还是她先做示范。只见她在纸上一字一句地写着,不一会儿便作成了一首出来:
《点绛唇》
桂魄云前,倚楼独赏纷纷雪。清风明月,牵织星桥鹊。
步下庭台,遍地黄花歇,脚更蹑。南交六月,却是花作雪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所谓填词,不讲平仄格律的话,其实更好写。不过即便如此,像乔茉这种不假思索一句接一句地往下写的,多半是早就准备好了吧。
“怎么了吗,小白同志?就算你认为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,你也得写喔。”
这人,果然看穿了我在想什么。
“可是,昨天写诗,今天填词,难不成明天你还要让我们作曲吗?”
她用笔头抵着下巴,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道:“也不是不行。”
“但……”我刚要说话,就又一次被她看穿了所想。
“你要是认为没有效果,你大可以自己来想办法。说到底这终究是你和苏慕雪两个人的事,我和孙玖允也没必要在这儿陪你们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。”
我当然不是认为这样做一点儿用也没有,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喜欢“狗咬吕洞宾”的人,我只是觉着,这样做是或许有些杯水车薪,在苏慕雪身上的成效看起来有些微乎其微了。
“凡事得有个循序渐进,就像我在第一次与你见面时就说喜欢你,你会答应吗?即便是杯水,假使在前边加上一个千或者万这样的数量单位词,你觉得还灭不了一车薪火吗?”
“可是已经时不待人了。”这个文学比赛一个之后就要开始了,我哪还有时间等她续一千杯水?
“你带她来是为什么,如果不信任我,那就请回。之前我也给你说过了这不是件容易事,立下要夺冠的豪言壮语的人是你,现在又要打退堂鼓的人也是你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在这儿和你瞎折腾。”她翘起二郎腿,靠在身后的椅背上,眼神中更多一些冰冷与不耐烦。
“抱歉。”我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,明明昨天才觉得有些希望的,或许是因为受了某些事情的影响吧。
我给了台阶,乔茉自然也会下。她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之后,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开始安排起我来:“既然如此,那就快动笔,该你填词了。”
好吧,填词填词……首先得找一个自己喜欢或是想要填写的词牌名,浣溪沙、蝶恋花、相见欢……那就相见欢吧。
既是写诗填词,哪怕一句一词,必先有景。欲表心头情愁,雨雪桥楼最好。有愁必有酒,有酒必有席,曲终人散,对影成三人为最妙。要不要再藏点什么进去,比如某个人的人名?名字太过显眼,不如用她的小名吧,就当是对于过去的一告别吧。
这样一想,顿觉文思泉涌,于是提笔便开始写了起来。途中倒也停下犹豫过,只不过在斟酌一些字词而已。差不多有五分钟之久,我才终于写完。如下:
《相见欢》
雪住桥头心乱,人终散。杯停曲罢韵余久回转。
影成双,风微凉,意阑珊,歆慕寒梅独开有人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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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写的很高深呢,小白同志要不要为我们讲解讲解自己写的诗是什么意思呢?”
果然,我刚写完,乔茉便开始故意捉弄起我来。
于是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:“你为什么不先讲讲你自己写的是啥意思?”
“我写得这么简单,还需要解释吗?”
“难道我写的就不简单吗?你看小玖,再看看苏慕雪,他们明白你写的是啥意思吗?”
我在这边儿火力全开,却没想到队友们不给力,疯狂拆我的台。
苏慕雪:“我应该明白了,是乔茉同学把花错认成雪了。”
孙玖允:“难道不就是夏夜赏花,花瓣飘零就像雪一样好看的意思吗?”
听到她们的回答,作为作者的乔茉,开开心心地鼓起了掌,然后看了我一眼,似在表明“你看,这不是简单到谁都看得懂吗?”的意思。
“我写得难道你们俩就看不懂了吗?”
苏慕雪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,孙玖允倒是直接说了出来:“小羽你填的词,总感觉有什么深意。虽然表面的曲终人散我们是看出来了,但是你应该写得不止这个意思吧?”
该说这是女人的直觉吗?真是可怕。但是,既然是藏于诗词中的东西,身为作者,怎么可能直接告诉你们呢。所以我还是得装作啥都没有似的单纯,道:“你们的思想是不是过于迪化了,我难道不就只写了离愁这一层情绪吗?”
见他们还依旧有些不依不饶,我只好连忙转移话题:“别争了,小玖你该不会是想借题发挥然后赖着不写吧?”
像是被我说中一般,孙玖允开始有些支支吾吾起来:“人家,人家才没有这样想呢。”
“既然没有,那就快写吧,该你了喔。”我赶忙催促道。很好,顺利地将众人的目光重心都移到了孙玖允的身上。
“填词可以不用按照现在的时间来写吧?”她先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,但手中的笔已经开始动了起来。
“什么意思?”
我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想表达什么,倒是乔茉提醒了一下我:“既是写诗填词,要的只是一种意境,可以是梦中,可以是遐想,没有强制要求非得此时此刻之景。”
等乔茉解释完,孙玖允也差不多写完了。她也倒是聪明,写诗填词什么的刷刷刷就完成了,要不是因为这个社团活动是乔茉安排的,我或许就以为她也是有备而来了。
只见一首填好的词出现在了纸上:
《武陵春》
花卷阳春人犹瘦,风灼闷携愁。人去楼空日日忧,道却无泪流。
芳心葬泥无人问,欲饮千杯酒。但惧物是人未有,诉不清,几段秋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我寻思着,她这写的也没什么和时间有关的啊。直到不一会儿苏慕雪拿出了她的作品之后,我才明白,孙玖允这是在替苏慕雪问呢。
只见苏慕雪将她填的词也摆了出来:
《凤栖梧》
十二夜冬风萧唱。
独立街坊,只影心微怅。
红旗半卷清风荡,琵琶半掩终羞相。
姗迟莞笑涟漪漾。
轻履月霜,执携共偎傍。
寒意微袭结旧象,后觉空知孤心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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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真的是她写的吗?孙玖允应该有所帮助吧,但就算如此,这对苏慕雪来说,不能说是有点儿进步了,只能说是突飞猛进啊!就连乔茉都对她赞叹有加。
或许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能行!
我刚这样想,乔茉便向我泼来一盆冷水:“这只是开始,她现在会写诗填词但也仅限于写诗填词。她的思维算是变得活跃了,但是你也不可能寄托希望于之后的文学比赛比得只是写诗吧?要是讲讲对于某某某哪句话的见解啥的,你总不能让她一口一句诗词来陈述自己的想法与观点吧?”
“我明白。”
我有些佩服乔茉,她不会给我太多希望,也不会让我太过失望。她会将值处在一个中间位置,无论我怎么看,她都理性得不能再理性。
不一会儿,一个小时的社团时间便结束了,我和孙玖允是最后离开教室的,因为我一直拖着,就一个包一本书,收拾了半天,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最后才离开,那就只有她知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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